喇叭和长号声奏响了一叶晴空，飞艇自天边缓缓驶入城市的上空，漫天花瓣从其中被撒下，飘舞零落，装点着人们平日里疲惫不堪的心灵。
人群的花簇，朵朵开放在街道上，绽出幸福的花蕊，那便是庆典的意义。
热闹欢快的气氛衬托下，人们的购物欲也会被调动起来，用钱财去购买快乐，而这，恰恰就是拉斯蒂娅不可能会放过的机会。
“所以，你要我帮你卖东西？”维芙尼接过血包，揣进兜里，眼里透着疑惑，“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卖？”
拉斯蒂娅白了她一眼，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修女服：“你以为我不想啊？教会有别的活动，我赖不掉。”
哦，差点忘了，庆典的时候教会要作宣传来着。维芙尼摩挲着下巴，开始切实考虑这个委托的可行性。
最近不缺钱，不想去啊……
维芙尼仅用了短短几秒钟就想出了答案，让她顶着个大太阳出去帮人干活，无异于让猫头鹰正常作息，让露薇尔沉稳恬静。
拉斯蒂娅看穿了维芙尼那点小心思，但也不愿放弃眼前这个廉价劳动力，灵光一闪——既然维芙尼不愿意去，她家里那个说不定愿意呢？这样的话维芙尼就不得不去了。
她故意轻叹口气：“也对，庆典什么的就是人类无聊的聚集，你是不会懂的，但你真的愿意窝在家里？先不说别的，做饭之类的麻烦事……”
她刻意咬重了人类和做饭这两个单词，话里话外都在指着另一个人。
此举效果拔群，维芙尼刚出口的拒绝的话被收了回去，对了，她貌似把伊琳娜给忽略掉了。
之前庆典她一个人在家里是没有关系，可如今伊琳娜不可能像自己一样几乎放弃所有社交活动。
如果自己待在家里，以伊琳娜平常对自己的态度，肯定也会留下来陪自己。
伤脑筋啊。维芙尼烦恼地捶了捶脑袋，要是庆典在晚上，两全其美就好了。
见维芙尼犹豫的模样，拉斯蒂娅嘴角微扬，无奈地接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去找别人……”
话里话外都在明示这是个陷阱，但它就是有用。
维芙尼猛得抬头斩钉截铁应答道：“我答应了。”先不管其他的，答应了再说。
“非常感谢~”拉斯蒂娅眼睛弯成两道弧线，双手合十摆出感谢的手势，语气带着拿捏住了的喜悦。
啊，感觉被坑了。
……
“庆典？”伊琳娜听着维芙尼的提议，捕捉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她伸出食指，指了指手中摊开的书籍，是本送报纸的顺带送的赠品刊物，“像是这本书上说的吗？”说着把书拿起展示给维芙尼看。
维芙尼细细扫了两眼，又悄悄打量了眼伊琳娜的神色，这赠刊，应该是比较正常的刊物，吧？
伊琳娜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恶作剧，故意遮住书上的几行，断章取义地让她念出那些令人害羞的文字，然后像是欣赏画作似的欣赏她的表情，要把她丢脸的表情记下来才作罢。
当然，有的时候伊琳娜的确不懂那些句子是什么意思，于是就跑来问她，她往往要和拉斯蒂娅面红耳赤地讨论半天，才能得出一个完美的适合孩子纯洁心灵的答案。
为此她痛定思痛，每天都抽出时间专门来把书架上的书浏览一遍，把那些不适合伊琳娜的书籍放得高高的，再做上标记，还因此练就了见微知著的技能。
现在轮到伊琳娜有些受伤了，她见维芙尼的警惕的样子，委屈地嘟囔道：“至于那么紧张嘛……”
维芙尼见状慌忙摆手否定，没有说服力地解释道：“没有没有，只是最近眼睛有点看不清，要，要多看几眼。”
“那维芙尼能念给我听吗？”伊琳娜眨了眨眼，眼巴巴地望着维芙尼。
乏味的文字，换一个人来读，那便是最伟大的作品。
维芙尼自然不敢再让伊琳娜失望，听话地逐行念道：“庆典，指盛大的庆祝典礼;隆重的庆祝活动，最早可追溯到黄金纪元神明的节日，当今的庆典不再仅仅带有宗教的色彩，而更多的是一种狂欢。”
听起来挺正常的，应该是本介绍类的书吧，维芙尼点点头，放下心来。
伊琳娜此时又翻了一页：“上一页挺好懂的，但是下一页……我有点不明白……”她看向维芙尼，眼神里带着期待和求知欲。
有什么不明白的？维芙尼下意识念了出来：“本书在此要和大家分享些庆典时的约会小妙招，让您的庆典生活多姿多彩。”
什么意思？
沉默如帆船在两人间游荡，依稀可以听见窗外枝柯间鸟雀的鸣叫声。
“额，这个词……”
维芙尼搜肠刮肚，居然找不到“约会”确切的定义，小时候家族里没人会用这个词，来太阳后更是独居孤寡，她还真不是很清楚。
唯一提到过的场合还是拉斯蒂娅有时候和她吐槽那些去教堂约会的人，不会看场合很烦。
应该是什么不好的意思吧。
于是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道：“咳，伊琳娜，这本书不大适合你。”装作一本正经地把书收了上去。
伊琳娜歪头，为什么不适合？但她没有说出口，因为她知道维芙尼是为了她好，而且她已经把内容背下来了。
维芙尼把书揣好，开始和伊琳娜讨论起明天的庆典来。
……
“好无聊——”维芙尼趴在摊位上，单手撑着头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
早知道就不让伊琳娜自己玩去了。维芙尼打着哈欠，抬头盯着遮阳伞出神，她不想让伊琳娜看到自己的颓废样。
也不知道伊琳娜跑哪里去玩了，唉。
根本就卖不出去啊，维芙尼瞥视满摊魔术道具和饰品，这种东西还是得要有人演示才有人买账吧。
估计拉斯蒂娅是想让她装作魔术师表演，然后趁机推销吧，确实，只用放几个魔法，顾客就会凑过来看。
但是她拒绝。慵懒的血族小姐毫无动力。
维芙尼思索片刻，把血包和昨天没收的书拿了出来，现在，可以好好探讨一下昨天伊琳娜的问题：约会是什么意思了。
于是等露薇尔顺着气息来到摊前，看到的就是维芙尼求知若渴地阅读恋爱小本本的糟糕场面。
“维芙尼你在看什么？”露薇尔好奇地问道。
维芙尼蹙眉，对求知时被打扰显得很不满意，看到来客是露薇尔，便淡淡地说道：“在看有关约会的书籍。”
“这样啊。”
露薇尔心中维芙尼的形象又高深了一些，居然在打工的时候也不放弃求学吗？不愧是维芙尼。
她两眼冒光地问道：“那约会是什么意思呀？”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露薇尔。”
在维芙尼即将丢脸时，希蓓娅的声音恰时响起，声音如一串曼陀铃的乐音，轻柔，却能慑住露薇尔的魂灵。
露薇尔的身躯一震，僵硬地扭头看向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生硬地拉出一个笑容：“姐，姐姐姐，姐！”
“我在，不用叫那么多次。”
维芙尼松了口气，她到现在还没钻研透这本书，幸好希蓓娅来救场了。
“倒是你——”希蓓娅没好气地合上书，“到处乱跑。”
本来参加庆典就不在计划当中，要不是露薇尔实在闲不住，她宁愿和普契卡互相阴阳怪气一整天。
好在当初把能抵挡阳光的密藏品带了出来，因此让她和露薇尔出来玩变成了可能。
可她低估了自家妹妹的脾性，露薇尔在会场，就像鱼遇到了水，唰的一下便溜得没影了，这怎么行？密藏品的效果是有范围的，吓得她连命运都用上了。
想到这希蓓娅愠怒地瞪了露薇尔几眼，紧紧攥住了她的手。
露薇尔装傻“略略”地吐舌笑了，跟维芙尼告别离开，离去的路上还不忘询问希蓓娅约会的含义。
对了，希蓓娅说不定知道。
在旁边喝血包看戏的维芙尼闻言耳朵一竖，期待着希蓓娅的答复。
希蓓娅斟酌着用词，翻了翻书，想着怎么解释能不激起露薇尔的好奇心，迟疑地解释道：“……像是关系好的两个人在一起让关系更好的举措？”
“那我们现在就是在实践喽。”
“你可以这么理解吧。”话音刚落，希蓓娅又不放心地补充叮嘱道，“不过只能和姐姐这么说，别的人想要和你约会一定要和我讲。”
原来是这样吗？维芙尼恍然大悟，再扫了一遍书上的方法，觉得一切都合理起来了，原来这书是教怎么和朋友更进一步的啊。
看来错怪它了，回头还给伊琳娜的时候得要跟她好好道个歉。维芙尼暗戳戳下定决心。
不，就今天好了。
维芙尼拣起一顶礼帽，打算解决完摊位的事后就去找伊琳娜。
……
伊琳娜手里拿着食物，蹲在小巷口正在投喂流浪猫，眼底是如冰般化不开的疑虑。
“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又在脑内过了一遍记住的内容，对着流浪猫自言自语道，“明明书上描述的很美好，为什么维芙尼反应那么大。”
猫咪见投喂的速度变慢了，糯糯地叫了一声。
嘻嘻，真可爱。伊琳娜抛开那些烦心事，开始专心地喂猫。
人在专心做某件事情时，往往会忘记时间和环境。就像伊琳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喂完啦！噫？！”伊琳娜如释重负地起身，被身旁的那人吓了一跳。
涅朵拉对伊琳娜的一惊一乍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吵到猫了。”
更容易把追杀我的人引过来了。涅朵拉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她微薄的钱袋可再也承担不起下一具人偶了，这年头，生活不易啊。她微不可察地叹气，心里问候了普契卡千百遍。
“啊，抱歉。”
“有空吗？帮忙一起喂下猫可以吗？”涅朵拉把手中的猫粮递了过去，她可不敢多做停留，但猫肯定是要喂的，猫猫天下第一重要。
伊琳娜应和一声，抓了点猫粮重新开始投喂。
也许是投喂的气氛太过僵硬，像是参加追悼会似的，令涅朵拉浑身难受，她耐不住寂寞，开口找了个话题道：“怎么不去参加庆典？”
伊琳娜丢出几粒猫粮，单手捧着脸，苦恼地说道：“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涅朵拉这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因为这听上去太多嘴且很不礼貌。
伊琳娜并没有在意，也许她的心里真的很苦恼吧，她说道：“一个词。”
“一个词？”
“是的，一个词。”
涅朵拉疑心这词恐是什么深奥的专用学术名词，便不再说话，以免局面更加尴尬。
伊琳娜却鼓起腮帮子，努嘴自说自话继续道：“约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嘛……”
哈？涅朵拉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约会？”
得到伊琳娜肯定的答复后，涅朵拉看向伊琳娜的目光顿时变成了看青春期无知少女的。
“这有什么嘛，来，我和你讲……”本着对伊琳娜帮助喂猫的感激和普及知识的必要，涅朵拉开始了长篇大论。
这期间伊琳娜请了涅朵拉一顿午饭，涅朵拉的教学欲犹如王八退房——鳖不住了，恨不得像知识之神给信徒灌输知识那样，给伊琳娜普及知识。
“我，我懂了，谢谢您！”伊琳娜的脸上红艳欲滴，匆匆和涅朵拉告别，往维芙尼的摊位赶。
自己居然追问维芙尼这种东西，简直——简直太糟糕了！
平日里再怎么调皮，也仅仅限于玩谐音之类的，这种无异于表白的话，要是维芙尼误会就完蛋了！
呜，得要赶紧解释清楚。
……
维芙尼站在喷泉旁，给最后一批顾客表演着魔术。
黄昏的颜料在水面化开，哄映着魔术师翻飞的动作，如梦似画。
魔术师脱帽致礼，只只白鸽突然从中振翅飞出，乘着掌声和惊叹，向着夕阳飞去，溶解在火烧的群云之中。
“呼。”维芙尼拭去汗珠，向回来接管摊位的拉斯蒂娅道别。
拉斯蒂娅则把教堂活动送的花束送给了她：“这束花就当是我送给你家那个吧，要不是她，你也不会来。”
维芙尼拿着花束，想着怎么才能把这花送给伊琳娜，想着怎么才能赔偿伊琳娜一天的孤单。
她也没来找我，不会生气了吧……
维芙尼在稀稀落落的人群里逆流而行，余光瞥见了正在往这边赶的伊琳娜，摸了摸头上戴着的礼帽，嘴角微微翘起，对了，可以这样做。
……
维芙尼，还在表演吗？伊琳娜看见不远处的身影，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躲起来观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躲，但还是躲一下更好。
眸中映着那个人的身影，在夕阳下洒脱又带有规律的动作，像是一名真正肆意的魔术师，又像是一个舞者，在阳光中，在眸光中跳着华丽的舞蹈，卖力地表演各式各样的魔术，收获人们最热烈的掌声。
维芙尼，好帅气。伊琳娜崇拜的表情流露于面色，忍不住随着人群一起为魔术师鼓掌。
人群散去，可魔术并未结束，血族轻盈地几个闪身跃到伊琳娜跟前，狡黠地把伊琳娜从角落里拉了出来。
“还想看多久呀？”说着环上了伊琳娜的肩颈，双手像一对天鹅，在伊琳娜琥珀色的长发里时现时没。
她想了想书中教的方法，凑在伊琳娜耳边温吞地吹了口气，这股热浪扑得伊琳娜痒痒的，身子不自觉地向维芙尼那边偏了过去。
维芙尼又一个瞬身，闪在伊琳娜跟前，带着笑意，把手中的花束递了过去。
伊琳娜还没从刚刚的动作里回过神，愣愣地接过花，精心培育的绛紫色花朵上还残留着水珠，显然是不久前刚浇过水，似颗颗绛紫色的珍珠在碧绿的星河中间，叫人如痴如醉。
伊琳娜看着花束，深吸一口气，憋红了脸，感动的情绪让她甚至有了落泪的冲动。
这还是她记忆中收到的第一束花。
维芙尼满意地看着伊琳娜的反应——这是她今天变的最成功的魔术。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后退了一步，对着伊琳娜伸出了手，鼓起勇气开口道：
“既然如此，不知伊琳娜小姐，今晚能否赏光和我……”声音逐渐没底气地低了下去。
“——约会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面朝夕阳的原因，伊琳娜满脸几乎燃尽了，恰似岁末秋节里飘逸的红枫，点燃了连绵的思念。
伊琳娜细弱蚊蝇地嘤咛应许了一声，把手轻轻搭了上去。
也许其中有些误会，但这已经不能是阻挡两人的心意相贴的原因了。
维芙尼拉着伊琳娜的手，心满意足又带着对未来的期待，去寻觅还未关门的店铺，准备好好补偿彼此一天的孤单。
白鸽飘摇着翱翔于彼方，落下的白羽，沾染上夕阳下回忆的蜜色。
它们结队向着明天飞去，发出“咕咕”的叫声，花瓣烂漫地飘落，于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香味，这场庆典，这场魔术，自此圆满的落下句号。
（久等了，放弃那些为了凑五千字不择手段的话，番外时间线混乱，与主线无关，嗯，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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